9月6日深圳配资，“历史应当由谁来书写——李开元《司马迁来到B大历史系》新书发布会”在PAGEONE举行。日本就实大学教授、历史学家、秦汉史专家李开元、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赵冬梅、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员林鹄围绕李开元的首部历史随笔《司马迁来到B大历史系》展开热议。
《司马迁来到B大历史系》近期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全书分为五个部分，由作者从多年来自己写成的各类文体的文章、发表出来的访谈文字组成，包括作者回忆恩师、谈论读书、回顾来时路的“师·书·路”，以不同形式呈现自己对史学理论整体探讨的“思考历史学”，反思总结自己历史叙事写作的“实践与回想”，涉及影视舞台的断章“历史与艺术”，以及由作者“文学梦中打捞出来的点滴”构筑的“文学碎片”。本书同名文章是一篇穿越寓言，如作者在序言中所说，这一书名“暗喻历史与现实的对话”，而“历史与现实的对话”，正是本书之题旨所在，反映了作者的学术人生、研究感悟与创作历程。
恢复历史学的叙事传统
司马迁穿越历史，来到今天的大学历史系，如果要申请就职会有什么结果？《司马迁来到B大历史系》由这样一个故事开始。
在新书分享会上，李开元谈道：“如果今天来看，司马迁的《史记》实际上是一部纯粹叙事性的历史著作。而这就是我们历史学的源头，也是我们两千年来历史学的传统。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是我们今天的大学的历史教育转为以历史研究为中心，以写论文为本业的一个新的学术体系，这个体系让历史学更加科学化、更加可靠，但另一方面丧失了人文性，失去了叙事。我们觉得这是很大的遗憾，希望通过我们新的努力，来恢复历史学的叙事传统。”
赵冬梅认为，司马迁是传统历史叙事的代表，《史记》被誉为无韵之《离骚》。“但现在我们的历史学是科学的历史学，是讲研究。而传统历史学在整个历史学的评价体系当中，几乎是没有位置的。你不太可能靠这个来评职称。”谈及阅读新书的感受，赵冬梅说，《司马迁来到B大历史系》由一篇篇的小文章组成，集结了李开元多年的思考，”我觉得小文章的结集跟从头到尾是一个主题的大书在阅读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这样的阅读其实是一种相对轻松、愉快的阅读，有好像你在和一个人聊天。你们可能聊着聊着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这些话题因为作者的睿智，读起来都很有趣。”
林鹄认为，李开元提倡历史叙事背后有一个非常宏大的人文学者的关怀，即打通文史哲。林鹄说：“现代史学的灵魂是什么？是实证主义。是科学，科学语言追求的系客观性、准确性。某种意义上今天的史学论文跟科学实验室的报告没有区别。在这个前提下面，就像这本书的题目显示的，司马迁要到今天找工作只能当个图书资料管理员。”他也指出，科学语言有它非常有用的一面，但同时它也有非常致命的缺陷，在科学模式下的史学论文，注定了有些东西表现不出来，只有用历史叙事才有可能把那个被科学语言忽视的历史真实内容揭示出来。
“在这个意义上，李老师呼吁回到历史叙事，回到司马迁，就在于促使我们去反思，历史的古今之变的利和弊。这个反思要想不流于表面，必须深入到现代史学和古代史学的哲学基础层面。”林鹄说。
在科学与艺术之间的历史学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毕业、获东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的李开元曾师从田余庆、西嶋定生等史学大家，在数十年的学术生涯中，他以《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奠定学术根基，又通过《秦崩》《楚亡》《汉兴》等“复活型历史叙事系列”进行自己的历史书写实践。
李开元多年来始终不断思考何为历史学的问题。书中，他多次强调“历史在科学和艺术之间”的观点，强调历史研究的双重性，即“科学般的历史学不是科学，也不是艺术。历史学在科学与艺术之间，是有科学基础的人文学科”。他还分享了自己的思考结论：历史学，是有科学基础的人文学科。就内容而言，历史学是所有人文社会科学的母体；就方法而言，历史学游走在科学和艺术之间；就未来而言，历史学包含了各种非虚构的巨大空间。这种史学观点，在书中不仅体现为理论探讨，也体现在他的研究与写作之中。
在历史中探索未知，发现新知
李开元在书中深情回忆了自己与史学大家邓广铭先生的交往。在总结邓先生的学术成就时，他说到：“研究与叙事并重——邓氏史学的这个特点，完整地体现了历史学是有科学基础的人文学科的基本精神。”李开元极为认同研究与叙事并重，认为研究与叙事，是承载历史学的两个车轮，缺一不可。叙事，接近于艺术，追求美；研究接近于科学，追求真；历史叙事，是在研究基础上的叙事，在求真的基础上求美。
李开元努力在史学实践中求真，同时也在不遗余力地发现历史学的美，追求历史学的美。他认为，历史学的美是被我们遗忘了的一种记忆。在历史中探索未知，发现新知，是一桩激荡人心的美事，是生命之美和游戏之美。完美地表现历史的新知，传神地转达对历史的体验，是一种多样的至上的美的追求。在给陆川导演编著的《王的盛宴》序言中，他写道：“要在历史的真与艺术的美之间求索。”这是他对文艺作品的希望，也是对自己的学术、写作之路的鞭策。
重返研究历史与书写历史的传统
在《告别就实》一文中，李开元回顾了自己的学术历程与写作历程，预告了退休开启的新生活。“三十八年的学术生涯，都在渴求宣泄的出口，争相求现于笔端纸上。我希望可以一年一本书，著述与年龄共生，学术生涯与自然寿命同长。”2000年博士论文《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军功受益阶层研究》出版，立即受到国内外学界的广泛关注与好评。而让更多读者知道李开元，却是他的历史叙事作品。
本书中，收录了李开元多篇用诙谐调侃的文字表现深沉严肃思考的文章，这些文章关注历史学的本质、要素、时间观念，探讨史真、史料与史著的关系，表达对历史叙事的看法。
他认为：“历史叙事，是历史学的源头活水，不分古今中外。历史叙事，基于史料推想史真，构筑史实写成史著，完全排斥虚构和编造，正是非虚构。从而，我们可以说，历史叙事与非虚构历史写作是同义词。在古典史学时代，非虚构历史写作就在历史叙事中，从来不曾成为话题。”而非虚构历史写作成为话题，就是近代以来，历史学受到科学主义的影响而出现重大转型，问题研究成为学科的主流范式，论文论著成为主要的表现形式，历史规律成为终极目标。在这种重大的转向中，历史叙事被边缘化，逐渐被排斥出主流。
本书中收录了多篇与作者的“历史叙事三部曲”等非虚构历史写作相关的文章及访谈，这些文章涉及三部曲的写作思路、问题意识与学术创新。在此之外，作者更加强调的是，叙事是中国史学的传统，史学家要重新担负起书写历史的责任。
此外，本书还收录了作者的一些文学作品，这些作品都是首次出版。他拣选出的诗歌、散文、小说、剧本等各种体裁作品，呈现出他“打通文史哲”理念另一向度的延伸，也在风格与意蕴上展现出他对历史与现实、科学与艺术之间张力的持续探索。这些作品虽非严格意义上的学术写作，却能够窥探出作者一贯的对历史本质的深刻思考，与回望来时路和学术探讨形成互文。
《司马迁来到B大历史系》不仅是一部关于故人故事的追忆，一种有关历史研究的思考，更是一次对历史书写方式的深刻反思，展现了作者“师法司马迁，打通文史哲”的学术志向，强调历史是对史实的记录，更是对历史的合理推想和重构。探讨历史叙事与历史理论的关系以及对历史书写意义的分析，这构成了本书的核心。历史叙事如何做到史论结合？历史应由谁、如何书写？新史料的发现会怎样影响历史书写？这些新史料又该如何运用？书中通过追溯司马迁以来的历史写作范式，以及具体的写作实践做了回应。我们希望读者朋友们跟随李开元教授“在历史现场”的视角，重新审视历史的书写与重构，找到自己对于上述问题的答案。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黄茜深圳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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